Tomomi

Breathe Again.

【圆秋】(Not) Eternal Summer (三)

Ch4 Seoul

 

我俯卧在酒店的床上,侧着脸看着酒店窗外隔着白纱窗帘的压抑灰色——那里不再是瑞士连绵不绝的绿色山峰,只是无聊枯燥的人类建筑。

 

又是首尔了、我们之间的爱又变成见不得光的事了。

 

点着烟的手从床侧垂下,烟雾一点点升起遮住我的视线,我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侧女人的温暖一点点消散,听着她离开我的声音,穿上内裤、换上内衣、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最后提上鞋轻轻地跺跺脚,整个房间彻底陷入沉默。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本以为她要转身开离开了。

 

“现在。”

 

这当然是假话,实际上是她从瑞士离开的那天晚上开始。

 

她知道我还在赌气,从她走进酒店房间、我们再次见面开始,我除了脱掉她的衣服做该做的事以外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们之间又陷入沉默,我想我们两个也都找不到从这沉默之中逃离的办法了。明天她就要结婚了,而我就要去参加她的婚礼。而我终究只是她的情人、顶多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人——可以在婚礼前夜还出来开房的情人。

 

她默默地走到我床前,带着我们之间开始无法调和的沉默,蹲在我的身前、自说自话地把我手中的烟拿走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那时候她把头发剪短了许多,虽然我更喜欢她长发飘扬的样子,但我想现在这样干净的短发应该更符合她内心中对自己的认知,就像她不喜欢穿裙子一样。

 

她低着头没有看我,烟雾环绕在我们两人之间,但她脸上的愧疚的感觉却十分清晰、她很少露出那样的表情,以至于让我对自己刚才冷漠所带来的后果开始无措。

 

她反手把烟送回我的两唇间,那一瞬间是我们两人那天唯一的对视,她的愧疚、和我的慌张。

 

然后她起身离开了。

 

就这样吗?

 

我微微张开嘴任由烟头掉落,然后转过身用手臂挡住视线,好像又差点掉进她真诚的圈套里,一边在我面前玩着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把戏,转身回去又扮演着贤惠现实的家庭主妇,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她,哪怕如此矛盾、两个她又如此真实的存在,或许是这样的、两个合并在一起、才是真的她。

 

她走了以后酒店的房间变得好安静。即便我们今天相遇后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但我还是很清晰地感受到随着她的离开而在房间里肆虐的安静、或者说、我的孤单。

 

---

 

很快、我便意识到孤单是一种常态化的东西、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就像氧气之于空气,还有氮气二氧化碳什么的,我靠这些无端的胡思乱想来充斥我的大脑,不然在身后宴会厅里婚礼热闹的声音就会侵占我的一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样自我折磨,我想她在发给我请帖时也丝毫没有期望我会来,可能看到那个空出椅子应该也毫不意外,或许我来了她才会意外吧、一定的,所以她一定想不到我我来了、而且穿着我最喜欢的裙子画着最认真的妆,然后在她婚礼的门外彳亍。

 

我想要伸手捂住耳朵,但麻木的肢体却丝毫不想动弹,就这样靠在门口,任由掌声和笑声侵袭我。

 

我应该冲进去,掀翻一桌又一桌承载着真诚祝福也好虚伪客套也好的餐桌,他们知道些什么呢,知道他们祝福的这个女人昨天还在和我上床吗。我要义无反顾的在众人无措又惊恐的眼神里走上台、把我的哥哥推下去、把属于我的爱夺回来,然后抱住金秋天吻她——就像那个冬天一样。如果是电影,我想下一秒一定会跳出The End,转进片尾曲和演职人员表,可偏偏生活还在继续。我不能做这些,或许我可以发完疯以后甩手离开,但这些只会让她万劫不复———然后可能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或许可以看一眼吗、穿着婚纱的她,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吧。我终于转过身走到门前,用手轻轻推开一个小缝,还好大门的转轴十分顺滑,推开也没有声音,这样里面的人就完全不会发现我了,但我还是很紧张的一寸寸开门,里面司仪响亮的主持声一点点随着门缝溜出,终于打开了一个足够大的缝,我把头缓缓伸进去半边脸,悄悄伸进去一只眼睛。

 

偌大的宴会厅像空荡的宇宙,四周都是一片黑暗,所有的光芒的都汇聚在中间她洁白的婚纱上,像真正的天使,她的光芒无限膨胀,把我所以繁杂的情绪挤压的无处可逃,眼中只剩下她的美丽。那时的我甚至忘记了那是她的婚礼、那场彻底将她从我身边带走的仪式——直到我们的眼神汇聚。

 

我确信她发现了我,隔着一桌又一桌层层叠叠的人群发现了我的眼睛,在台上闪闪发光的她、和黑暗里极力隐藏的我。

 

我慌忙抽回身子关上了门,像是劫后余生一样心脏难受地狂跳,膝盖却无力的瘫软下去,跪坐在她婚礼的门前。

 

原来,在黑暗中的、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机械的一步步离开喧嚣的婚礼,然后又机械地、大脑一片空白地在这座我们两人相遇的城市里毫无目的的步行,直到命运把我带回那个夜晚、我带她跑过的那个路口、那熟悉的红绿灯,我的大脑才一点点回到现实。

 

原来这里有台电话亭吗,上次完全没有注意到的。面对这旧世界遗留下的老古董,我却感觉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还能用吗?我投下币,拨通熟悉的号码,婚礼应该已经结束了。

 

该说些什么?

 

‘你要幸福...’吗?

 

像是烂俗的爱情电影里的桥段一样,我不想这样、可是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您好。”

 

我一下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喂?”

 

她的声音后面还夹在着家里人吵吵闹闹的聊天声,我更不知如何开口。

 

“元英...?”

 

她却像滥俗爱情电影里的桥段一样认出了一声不吭的我。莫名的沉重压在我嘴唇上、我说不出话、张不开口。

 

我本来可以轻盈的活着,我本来快要做到了、就快要脱离这个世界所给予我的沉重而从中跳出,彻底告别家庭,告别体制,告别人类创造的一切,我要做的只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和我喜欢的女孩躺在草地上接吻,抱在一起一圈又一圈地打转。但这一切都坠落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瞬间,我无可救药的爱上她,而代价就是与她同在的那个沉重复杂的世界又找上我,那些我快要忘记的厌恶像传染病一样从她身上伸出枝蔓包围我,祝她幸福?我说不出那样的话,希望她幸福无异于向那个我所厌恶的世界低头。

 

“好像...说不出祝姐姐幸福这样的话呢...”

 

“没关系的、元英...没关系。”

 

我嘭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么要强这么独立的我在我这段爱情里变得如此卑微,一次次听到她的宽慰。

 

我把手上的话筒一次次拿起砸向电话亭,一次、两次...好像这样就可以驱赶掉脑子里那些挥之不去的讨厌,讨厌婚姻、讨厌工作、讨厌意义,讨厌所有自以为明白而夸夸其谈的混蛋,当然金秋天也是其中之一,她是那个令我讨厌的世界与我的交点。

 

见到她以后,我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没意义了,我一个人怎样都没有意义。现在我想要的是、带着她、一起离开那一切。

 

---

 

Letter

 

亲爱的元英:

 

对不起我后知后觉的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也才意识到原来被人喜欢也是件残忍的事,我只能看你被我伤害到片体鳞伤却又无能为力。所以、无论你怎样记恨我、我都接受,如果我们就此再也不见,我想也是我罪有应得、我不配拥有哪怕片刻和你共度的时光。但如果你还想要见我,我的每个夏天都留给你、都属于你。

 

爱你的 金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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